那一瞬间,强大的冲击力让我的大脑以及身体产生了片刻的眩晕,肩膀处火辣辣的炙热感又让我迅速的清醒过来。
我低头望去,那里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,我好像快死了?
我摇摇头,不去想这个事情。抬头看了一眼妈妈,她很着急,大喊着什么,可是我好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。
我想要往后看,却发现动不了,是因为太疼了吗?我不知道,好在最后我还是看见了她。
童叶与雪花相融的脸颊,洒了大片血渍,灼热的血将她脸上的雪融化,渗进了她皎白无暇的皮肤。
她笔直的站立,发丝逆风起舞,脸色苍白,脸颊上的血液慢慢滑落,淌入了她的嘴角,舌头从她唇间伸了出来,轻轻一舔。
她的嘴角翘起一抹古怪的幅度,让人分不清她是在笑还是在哭。
你好像魔鬼呀。
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,她轻轻地转动眼珠子看了我一眼,那是一双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最纯粹漂亮的眼睛,她的眼睛是空的,看不见一丝杂物和情绪。
……
我在黑暗中挣扎着,想要吼出自己的不甘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,忽然,我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了,很温暖,让我不再害怕。
我缓缓睁开了双眼,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,妈妈坐在病床边,握着我的手看着窗外怔怔出神。
“妈?”我下意识喊了一声。
妈妈回过神,看我醒来脸上掠过一道喜色,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。
“醒了?”
“我怎么在这里?”我试着起身,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撕裂感,强烈的痛疼让我忍不住发出了惨叫声。
“别动!我叫医生来给你做检查。”妈妈松开我的手,叮嘱我一句后离开了病房叫来医生,在检查途中,我才慢慢的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,好似梦境般的经历让我一时无法承受。
“现在你应该知道了那个女人有多歹毒了吧?”妈妈站在床边,面无表情地说。
“她现在人呢?”
“你说呢?”
“她……死了?”肩膀又传来剧烈的痛感,可我无法在意,强撑着坐起身,盯着妈妈问道:“你把她杀了?”
妈妈皱起了眉头,看着我反问道:“看样子你不想她死?哪怕你差点死在她手里?”
“我问你……你是不是把她杀了?”猜测到童阿姨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,我只觉心神激荡,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。
妈妈挑起了眉,似乎是意外我居然会有如此顶撞她的一面。
“是又怎么样?”妈妈冷冷地说了一句。
“你说什么!?”此刻,胸口处的疼痛远远大于肩膀处的疼痛,我想要说些什么,却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,彻底失去意识前,我听见妈妈大叫了一声,好像是喊医生。
“……病人身体上没什么大碍,应该是心理上的恐惧或者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昏迷,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,最近一段时间,一定不能再让病人受刺激,否则会加重伤口的恶化甚至还有无法预料的后果出现,看他的恢复情况应该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……”
我醒了过来,看见医生在和妈妈说话,我感觉心理空荡荡的,调整一下躺姿,试图重新睡过去。
“傻孩子,那个女人害得你这么惨,你这又是何苦呢?”不知道妈妈怎么会知道我醒了,走到床边轻轻说道。
我回想起了童阿姨没有丝毫犹豫差点夺走我性命一枪,心中泛起了万千波澜,可那始终都抵不过她已经死去带来的疼痛,而杀死她的人,还是我无法去记恨的妈妈。
“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仇恨。”过了许久,我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么一句话。
“什么?”
“你留在电脑的日记,我看过了。”
妈妈没有显示出任何的不快,神情依旧平静,过了许久,她说:“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一切,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报仇?”
为什么呢?原因太多太多了。
“她走到今天这个下场,都是罪有应得。”
“是的。”
可能是我的样子太过无所谓,妈妈带着一丝怒气说道:“所以你不必为她的死伤感,你以为你是她的谁?是她的爱人吗?你想多了,你只不过是她一个可有可无用来对付我的玩具。”
“或许吧。”我心想着,真的是这样吗?
或许吧,可那又怎么样呢?
人都不在了,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?
赫然回想起她曾经的对着我笑的美丽脸颊,鼻子猛地一酸,我默不作声的哭了出来,一哭就停不下来,我颤抖着,抓着自己的胸膛,真的好痛。
妈妈默默地看着我哭泣,过了很久,她轻轻地说:“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对你来说可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,你还小,容易被人蛊惑了心智,可你要知道,在这个世界上,只有我不会害你。”
她像是在说服我,也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我想要质问妈妈既然不会害我为什么要欺骗我,为什么要用我最需要的东西当成我的弱点,可是得到了答案又能怎么样呢?
童阿姨已经回不来了,妈妈……谁又忍心责怪她呢?
“前几天……我去看了你父亲。”沉默多时,妈妈提到了父亲。
“他……还好吗?”我无神地看着天花板,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父亲严厉的样子了。
“他老了许多……不过精神倒是挺好的,不过我没有跟他说你在国外留学的事,我说你考上了苏州大学,虽然不是什么好大学,不过他依旧很高兴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骗他呢?”我明知故问。
“谈不上骗,我的打算本来就是让你回苏州,学籍我已经替你办好了,把关于那个地方的一切忘掉吧,重新开始你崭新的人生。”妈妈柔声说道。
“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,为什么不事先征求我的意见呢?”
妈妈皱眉: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你怎么就知道我想要忘记那个地方呢?至少在我心中,那里比苏州要好得多。”我轻轻地,却是肯定的说。
“呵……”妈妈冷笑一声:“你出院后当着你父亲的面说这些话吧,我倒要看看,他会是什么态度。”
“妈,你错了。”
“我错了?”妈妈挑眉。
“以父亲的性格,他是不愿意自己落魄的样子被他儿子看见的,他也不愿意看见,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,他更不会同意,你对童阿姨下手。”
“你以为我愿意变成今天这幅模样吗?”妈妈嗓音忽然加大:“还不是那个女人逼的!还不是你们父子逼的,现在你有资格来指责我了?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心目中最美的女人,你又为什么会跑到她那里去?”
见着妈妈失态说出这么一番话我怔住了。
妈妈喘了几口气,可能觉得有点尴尬,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,说道:“反正国外你是不可能再去的了,你不理解我也好怨恨我也罢,从现在开始,你必须得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苏州,直到你彻底成熟长大。”
说完,她离开了病房,独留我一人,在寂静的房间中,流着悼念的眼泪。
……
一个月后,枪伤几乎好得差不多了,妈妈带着我来到她的住处,给我布置了一间房。
“从今天起,你也不用再住在那边了,这里是你的家,学校那边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,你明天就可以去报道。”说完妈妈递给我一张银行卡,“每学期的生活费我会打到这张卡上,你自己安排使用。”
迟疑片刻,我默默接过银行卡,妈妈的目光柔和了许多,说道:“有些事情妈妈做得不对,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,但我希望你能够理解妈妈,不要生妈妈的气,好吗?”
“我理解你。”我发自内心的说,我只是恨我自己罢了。
“我儿子真乖!”妈妈明显是犹豫了一下,然后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,“下午想吃点什么,我给你做,刚好今天不用去公司。”
我摸着妈妈刚刚亲吻过的地方,有些错愕,毕竟,我心里有着对妈妈不可诉说的情感存在。
“都行。”
上学前,我去见了一面我的老朋友,一年未见,他身上充满了陌生的成熟感。
“阿柏,这么久不见,你看上去变了很多。”看着娄伟一身西装眼睛里再也不见当年的桀骜,我喝了一口他给我泡好的茶,发觉有些苦涩。
我也失去了和他叙旧的兴致,开门见山问道:“伟哥,我这次来,是向你打听张钱宇的情况的。”
“张哥?”娄伟喝了一口茶,轻声问道,“你问他干什么?”
我知道他是在试探我的口风,或者说通过我的回话考虑该不该透露关于张钱宇的情况,只不过这种成年人之间的试探让我真的很讨厌,直截了当的说:“两个问题,你回答是不是就行,你有顾虑不告诉我也行。”
娄伟面不改色说道:“阿柏,你问。”
“你知不知道张钱宇前些日子去哪里了,一大约个月前。”
娄伟思索片刻,说道:“张哥前些日子的确不在苏州,至于具体去了哪里,我不知道。”
“好。”我继续问道:“那他现在回来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娄伟没有丝毫犹豫回答。
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我不想听到的,我之所以想要了解到张钱宇如今的动向,是想要以此来证明些什么,如今得到了证实,我的心彻底的死了。
“怎么了,阿柏?”尽管我竭力控制住情绪,还是被他发现了异常,不由得关心问道。
“没什么,伟哥,我真诚的祝福你,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。”我对我唯一的朋友,说出了最后一句话。
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
我摇摇头,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歌厅。
我来到曾经与童阿姨一起来过的酒店,开了最顶层的那间房,如今时过境迁,这间房的陈设早已没有了当日的辉煌,空气中也没有熟悉的味道,我看着那扇落地窗,有一位美丽的女子,坐在那里撑着脑袋发着呆。
童叶,我来了。
我躺在床上,拿出一瓶安眠药,一股脑的倒进嘴里,吞入了腹中,然后合上双眼,无比放松地躺在床上,等着她牵起我的手。
……